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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0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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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0 章

舒清晚應邀而至, 這邊有人負責全程的接待。

從落地開始就有人來接,各個方面都被安排得熨帖妥當

簡單吃過飯後,在回酒店的車上, 舒清晚回覆著覃漪的信息。

這時候的畫面有點眼熟, 尤其是當回到了安城這邊, 熟悉的感覺都在湧現。

那次她從北城回來, 下飛機後轉坐車,自己獨自一人, 淩晨抵家。四周一片靜謐, 手機也是同樣的安靜。

司機小哥接到母親電話的時候,她也點開看了眼手機, 舒母的聊天框卻是安安靜靜。心口掠過極淺的一抹痕跡。

不像此刻,會收到覃漪的信息。

她將抵達情況報備了一下:【剛要回酒店。】

住進北城那邊的家後,舒清晚也接觸了很多林馥一曾經的生活。比如,印證她之前的某一猜測,他們確實不會讓人晚上自己回家。

第一年的時候,有一次她在花園裏偶然聽見過兩個阿姨在聊天。

“這株花當年是小姐說喜歡, 太太為她種的吧?”

她們提及的人當然不是她。

“是啊, 還有那株。被小姐自己養死了, 先生偷偷種了新的補上去,她到現在都不知道,也沒傷心。”

被他們用愛澆灌的孩子,就跟那幾株盛開的花一樣馥郁。

林稷年和覃漪捧在手心二十年的掌上明珠,一夕之間發現是錯的,連阿姨她們這些外人都覺得唏噓。

有個阿姨頓了下, 轉而道:“別叫小姐了……現在是另一位。”

“哎。”

她們替林馥一難過。

那時候舒清晚不經常在國內,也不常住在這個家裏。

後來, 因為有一次阿姨記錯了她和林馥一的某個習慣——是林馥一喜歡在某個菜裏多加一勺糖,而不是她。

那次不小心的混淆,讓覃漪將家裏的老傭人進行了一次大換血。雖然外人覺得未免太大動幹戈,但是林稷年都沒意見,無人敢置喙。舒清晚也就沒再遇到過同樣的情況。

也是那一年,林馥一回了趟安城,頭回在舒家過年。

但不到三天就回了北城。

——三天已經是她的極限。

就跟她已經習慣了林氏的工作一樣,她已經習慣了北城,習慣了林家。完全無法適應截然相反的環境。對她來說,安城哪哪都不習慣。

又小又落後,連化個全妝出門都要被關註。

——它其實就是個普通的城市。只是無法與北城那樣的國際都市相比。

這也很正常。人是能很容易向前兼容的生物,想要向下兼容卻難。比如愛情,但那起碼是有愛,而林馥一對舒家又沒有感情。

她已經在林氏待了很久,也從小就是被培養著往這條路上走的,付出不少,做得也很好。

加上手頭的幾個項目一時間都還沒有結束,所以她的工作還跟以前一樣順利在繼續,變化倒是不大。

而雖然只是為數不多的一點接觸,但是林馥一有點抗拒回安城。

直到半年前,可能是舒父舒母的要求,她過年沒再在北城待著,回了安城一趟。

但那一趟,她和舒母爆發的矛盾不小。

才剛過了個年,待了不到一周,前腳跟舒母吵完架,後腳她就氣憤地拉著行李箱出了家門。林大小姐,一點氣也不肯咽,她和舒母的思想碰撞得很厲害,又互不相讓。

吵架是雙方的事情,舒母也氣得不輕。這個親女兒,差點將她氣出病。

現在林馥一還在北城,並沒有回來的打算。

因為兩家說好了互換,林家現在也不是她的歸處。她住在外面自己的房子裏,雖然比不得林家的條件,但就算是住地下室她也不肯去安城。

而且她已經畢業工作,她想去哪裏,父母也幹涉不了。

確認完抵達情況,覃漪又轉來了一筆賬。

舒清晚沒有收過他們的錢。即便是第一次生意失敗,花光積蓄的時候,她也沒有接受他們的資金資助。

是她自己要創業,沒錢就跟家裏拿的話,她覺得沒勁。

如果這樣的話,那她待在家裏花錢就好了,毫無挑戰性。

林稷年評價說,她跟他年輕時真的是一模一樣。

一樣的沖勁,一樣的初生牛犢不怕虎。

不過,她在林家吃喝都很好,什麽都被覃漪和管家準備齊全。就算她積蓄用空,也無需擔心生活,她覺得這對她來說已經很好。

生活費於林稷年他們而言是一個不存在的詞,他們自己樂意養著孩子。就連跟他們出去購物,覃漪也從來不要她出錢。

和舒母截然不同。

養她多年,舒母早已開始計較回報和得失。大學畢業時學校有份資料寄到家裏,用的是到付,舒母簽收的。

當時就連到付的錢舒母都跟她要了回去。

而這在覃漪身上根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。

他們只是為了托舉孩子前進,沒有想過將他們養大之後就要索取什麽回報。

最困難的時候都沒有收,舒清晚現在經濟上已經不緊張,就更不會收。

她照常是退還了回去。

過了一會兒,覃漪發了新的微信過來:

【寶貝。】

【你不要和媽媽計較得太清楚,好不好?媽媽就是希望媽媽的寶貝手裏頭永遠寬寬松松的,有很多很多的錢花。】

說來很慚愧。

舒清晚來到這世上將近三十年,他們都還沒有富養過她。

舒清晚輕輕掐了下手心,心口微澀。

在發現抱錯之後,他們早早就已經給她起過一個名字。

當時遷戶口本的時候林稷年問過她要不要順便將名字也換一下。——看她喜不喜歡那個名字,不喜歡的話可以另取。

當時林馥一也面臨同樣的問題,但她不肯,她從小到大的最愛之一就是她的名字。裏面是她爸爸和媽媽對她傾註的最濃郁的愛意。她已經失去了一切,不想連名字都失去。

也是叫人不忍。

只改一個姓的話,她覺得“舒”加上她的名字並不好聽,所以她不肯換。

她從小就很有主意。而且她都已經答應換回去了,現在只是要她的名字,很難再讓人對她苛刻。

舒清晚也已經習慣了這個名字,索性也沒換。

林稷年不是很看重姓氏傳承的人,孩子姓什麽並不會影響就是他的孩子,他尊重孩子的意願。舒父看重,他是想讓林馥一改的,卻拗不過林馥一,又不能壓著她去。

舒清晚編輯著信息。

【我現在養得起自己,有很多錢花。不要多想,放心[抱抱]】

她第一次創業跌倒得太慘,重新出發的每一步都沒有再掉以輕心。

在創辦Night之前,她有休息了一段時間。

在那期間,有意無意間,她翻閱過不少事例。有一次,指尖停落,她看到了熟悉的名字。

——看了眼時間,那是他還在美國這邊求學的時候。

原來,他的一路走來也並非一帆風順,當年他也跌倒過。

像是無意間闖進了他當年的世界。

她將整個事例看了一遍,好像觸上了當年的他。

後來,Night給了她驚喜。

起碼現在,她養活自己並不是問題。

當年大學畢業之後,舒母讓她學會的就是要自己養活自己。成年畢業,就只能靠自己。

畢業的第一年,她就沒有壓歲錢了。那年,看著舒母背著她單獨給了舒嘉越。

後面這幾年,情況驟變。

她又有壓歲錢可以收。

其實不論金額大小,她只是覺得能收壓歲錢是一件很珍貴的事情。

就好像自己可以永遠不用長大。

但林稷年他們給她的壓歲錢金額都不會低。尤其是她平時都不收他們的錢,他們就想借著壓歲錢的名義多給一點。

第一年,她拆開林稷年的紅包,裏面直接是一張黑卡。

就連林桉和林檐,給她的都不少。明明他們是同輩,他們只是長她幾歲。

加上各路親朋好友,還有來林家拜年的一些客人,第一年她收到的紅包就比她之前在州越兩年的年薪還要多。原以為只是圖個吉利的紅包,結果最後金額大到她沈默。

她也還沒有過這樣肆意想收便收的經歷。

仿佛是另一種人生。

這幾年,其實就跟當年他們追來美國一樣,在她與他們之間,更多的都是他們主動。她像是一只斷線的風箏,在被他們努力拉回。

而她也很少提起舒家,沒怎麽講起過以前的故事。

-

第一天舟車勞頓,安排的行程並不算多。

真正的安排從第二天開始。

如果順利的話,重點遷移回國之後,舒清晚準備再加一條旗袍的賽道。

加上蘇繡,打造真正的國風經典。

而蘇城這邊,他們是準備借Night的設計和名氣,帶動蘇繡的宣傳。這兩年各地文旅都在發力,而且一些非物質傳統文化也在開始走入現代眾人視野。

加上舒清晚一直很喜歡,所以雙方的橋梁牽起得很順利。

只是一方有個苗頭,後面整座橋就迅速落成。

如果之後Night準備在國內重點發展,會更加有利於雙方的合作。

來到這的第三天晚上,舒清晚參加了一場飯局。

因為是官方的邀請,倒是不必擔心什麽不好的酒桌文化。

如果順利的話,她還會在這邊多停留幾天。除了受邀要談的事情外,她還有一些新的規劃,想在這邊做下考察,也要自己單獨行動。

他們招待得熱情又周到,特地帶了本地的一種酒過來讓她嘗嘗。

口感很好,而且剛品嘗的時候感覺度數並不高,很容易誘著人喝多。

一邊談事情一邊喝,一不小心就聊到了很晚。

酒的後勁上來,有點上頭的時候,舒清晚在熱鬧之中暫時離座,去外面醒了下酒。

夜幕漆黑,漫天星子。

他們安排的地方就在流水橋邊,很尋常的一個私人宅院裏面。外人從外面看不出什麽特殊,也看不出裏面在進行什麽接待。

她走到最外面,倚在白墻邊,輕閉了下眼。

時間很晚了,夜已深,四周很靜,只聽得見不遠處流水的聲音,還有附近民居裏不知道誰家正在放著的一點歌聲。

巧的是,這首歌她很熟悉。

她當時在鹿苑的直播間哼唱過。當時的她們並不知道,後來那場直播會那麽火,不知在多少人心裏留下了印記。

[可時間是個玩笑吧

根本洗不掉回憶

你住在我心裏面啦

可我必須要抽離…]

夏夜的晚風吹拂發尾。

她今晚穿的是一件青綠色的旗袍,上面用銀線繡著纏枝暗紋。

像是藤蔓植物,扭轉、纏繞,糾纏著,理不清。

她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再穿過旗袍,來到蘇城後,確實忽然想穿。好在她的身材變化不大,再拿出當年的一件旗袍穿上,依舊合身。

她輕一擡眸,就在青瓦白墻、小橋流水之間,看見了天上那輪清晰皎潔的明月。

月華如練,柔和而清冽。

舒清晚仰目望著,雖然腦袋已經凝固成漿糊,發著暈眩,可她目光不動。

這裏和北城,是兩道截然不同的畫卷。

有流水潺潺,有小曲悠揚。

以後不能再那麽放縱地喜歡威士忌了。

也不能再那麽任性地喝那麽多酒了。

喝酒不好,要改。

在身體最放松的時候,忽然間,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。

女孩輕輕眨眼,烏睫輕動,像是在遲鈍僵硬地轉動著大腦的齒輪。

知道她今晚在這裏應酬,容隱在這等著接她。

沒想到她會提前出來。

他望進她的眼底。那雙眸和這抹月光一樣清澈。

靜靜對視著。

舒清晚輕偏了下頭,似是在做思考。

“我已經兩年沒有夢到過你了。”

那一年,她還病了一場。

吃藥吃了很久都沒有痊愈,本來就瘦,又瘦了三斤。

她低聲輕喃,有些不解地發出了疑問。

已經消失了兩年——今晚他怎麽又出現在了夢中?

醉酒的女孩分不清現實和夢境。

可是沒喝酒的人很清醒。

他很快讀懂這一句話,眸中卻是遽然一慟。

也就是說,之前還曾夢到過他。

但為什麽兩年都沒有再夢到?

容隱很深地凝視著她,似乎是想從中讀出什麽。

她醉酒後無意間的呢喃,卻叫他波動難止。

心底發沈,可他不敢深想。

他擡手拊過她的後頸,迫她擡頭接吻。

動作狠厲,像是颶風在刮過。不像是吻,倒像是在奪什麽。

她吞咽著,唇齒糾纏,後頸揚起,微風亂吹著發尾。

月光打下來,照在青瓦白墻間,照在他的背上,他們在石磚上靜靜落下兩道彼此交纏的影子。

她身量盈盈,與他的體型差別很大,被握住腰時有種被盡數掌控的感覺。

周圍闃靜,夜已深,沒有人從這邊經過。

他力道大得指骨凸起。

容隱含著她的唇,咬著,磨著,聲音很啞:“為什麽沒有再夢到?”

彼此都在情.動。

“因為不愛了嗎?”

他動作不受控地用力,牙關發緊。

舒清晚的眼前蒙了層水霧,看不清眼前人。

她更加努力地睜眼想要看清。

眼前的朦朧散去時,她好像也突然醒了。

蹙起蛾眉。

容隱對她再熟悉不過,當然看得出她已經開始清明。

他斂了下眸,啟唇問她:“與他還有聯系嗎?”

她知道他問的是誰。

靜了幾秒。

舒清晚看著他的眼睛:“有。”

膽子真的大了,一點也不懼他。

他的下頜微緊,擡手揉了下她唇上斑駁殘留的口紅顏色。

唇角動了動,他啞聲問:“要跟他結婚?”

她偏開頭,想躲開他一些,聲音輕松:“說不定呢?”

合適的話,談一場戀愛,又有何不可?

容隱喉結輕滾,眉間染著冷戾:“結婚,你試試。”

她瞪向他,一彎黛眉緊蹙。

她結婚,他想做什麽?

其實話早就說在前面。現在這一幕只是成真,他就無法接受了麽?

她已經醒過來,動著手腕,想要掙紮出他懷裏。

從未想過他會出現在蘇城,所以這一幕更加像是在夢裏。

容隱緊擰著眉,垂眸掃過她的眉眼,嗓音染著點沙啞:

“醒了就不要我?”

他握住她纖細的手腕,在上面握出紅痕。

她的指尖蜷起。

今晚喝得太多,她確實發暈。剛才以為已經清明,現在又開始懷疑。

更辨認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。

容隱怎麽可能會說出這種話?

從前她對他的認知是,追到安城,就已經是失控。

他的眉間冷色尤甚,俯首咬住她唇角。

像是伺機而入。

拉著她墜進這場夢境深淵。

攻勢太強,她懷疑自己要被咬出血,推著他。

手腕卻被他扣住。

容隱離開她寸許。他想起什麽,盯著她的眼睛道:

“定做的那件旗袍,我取回來了。你什麽時候來取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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